1.1 Physics of information

信息,是编码在物理系统里的;计算,是基于物理器件实现的。因此,信息论可以和物理过程联系起来。目前为止,人们对使用和操纵信息的物理约束有几个里程碑式的理解:

  • Landauer’s principle. Landauer(1961)指出信息擦除是个耗散过程(dissipative process)。他的理由是擦除总是伴随相空间的缩减,因此不可逆。例如,用一个放有单粒子的中间有隔板的盒子来存储1bit信息。信息擦除过程指的是我们瞬间抽掉中间的隔板,然后在最右侧墙壁插入隔板(不管之前粒子在左半边还是右半边),接着用隔板把粒子缓慢推往左半边,完成信息擦除。这个过程中,单粒子气体减小了的熵。进一步地,如果该过程是在温度下的恒温过程,那么外界对气体做功,这些能量耗散到热源。因此,擦除信息必然需要消耗能量。

  • Reversible computation. 逻辑门通常是不可逆的,比如NAND门 是2bit输入1bit输出,通过输出无法唯一确定输入。由于这个逻辑门会擦除1bit信息(对所有可能的输入做平均意义下),于是根据Landauer’s principle的要求,要运行这个逻辑门,外界至少做功。因此,如果供电电量有限,计算时长会存在一个理论上界。左下图是NAND门示意:

    然而,Bennett(1973)发现任意计算都能用可逆操作实现,因此原理上任意计算都可以没有耗散,即不会消耗能量。例如,我们可以构造上述NAND门的可逆版本——Toffoli门(右上图)——Toffoli门可以保留所有输入信息: 它表示从输入映射到输出。它是可逆的3bit输入门,只有前两位都是1才翻转第三位。Toffoli门的那些行对应的输出output的第三列就对应NAND门。因此我们能够将一个不可逆计算NAND门转换成可逆计算Toffoli门,且原理上能够不产生能量损耗。当然,同时也产生了冗余的信息“垃圾”。有人会说,这个所谓的可逆(无耗散)计算只不过推迟了能量消耗,因为擦除这些冗余信息需要额外能量。对此,Bennett指出一个可逆计算机能够运行到计算结束,输出结果的拷贝(拷贝是恒等映射,因此是可逆计算),然后将之前的计算过程反向,恢复到初态。这样就不需要额外能量来擦除这些冗余”垃圾“信息了。

    结论很惊奇,原理上做任何计算都可以不消耗能量!但现实中,每个逻辑门器件都会消耗远比$kT\ln2$大得多的能量。因此工程上讨论Landauer’s limit没太大价值。然而,当运算器件越来越小时,计算消耗的能量如果散发不出去,可能会让器件损坏,此时研究可逆计算就变得重要了。

  • Maxwell’s demon. 上述Landauer和Bennett的洞见引导了Bennett在1982年协调了麦克斯韦妖和热力学第二定律的矛盾。麦克斯韦想象了一盒气体,中间的隔板把它分为A,B两部分空间。隔板上有个demon操纵的小阀门,demon可以观察靠近阀门的气体分子,仅允许速度快的分子从A经过阀门进入B,而让速度慢的分子从B进入A。于是,A不断降温,B不断升温,且这个过程中几乎没有能量损耗(我们假设操纵阀门不需要能量,或者小到可忽略不计)。热量就这样从低温热源流向高温热源而不伴随任何能量损耗,显然违背了热力学第二定律。这就是著名的Maxwell’s paradox。

    解决Maxwell’s paradox的关键是要理解demon 必须不断收集和存储气体分子的信息。如果demon的记忆容量有限,那么它就不能无限制地降低气体温度,因为当demon的记忆容量用完后,它必须清除记忆信息才能存储新的粒子信息;而擦除过程需要消耗能量,这些能量抵消了产生温度差(或降温)带来的好处。当然,这个解释会招来质疑:在记忆内存没用完之前,或demon不去擦除记忆,或者我们在擦除前研究整个系统的热力学,难道热二定律就可以不成立了吗?

    为了回应这个质疑,我们就要在记忆擦除之前,定义与存储的信息相对应的信息熵。Leo Szilard(1929)在研究Maxwell demon中定义了1bit信息的概念("bit"的名称是后来Tukey命名的),并且认为获取1bit信息等价于熵增加。显然Szilard并没有完全抓住Landauer’s principle的核心要点,因为后者说的是信息擦除必须要付出代价(熵or能量),而不是信息获取。但不管怎样,Szilard仍旧是研究信息的物理原理的一位先驱。

以上例子表明,物理学与信息论的学科交叉催生出了许多很有趣的结果,吸引了一大批物理学家和计算机科学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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